十梳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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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晚,十七郎回国公府复命,呈上苏夏时的回信,心里是七上八下的打鼓。
卫惊蛰笑眯眯地拆了信封，只见孤零零的一张信纸上只落了那么一句话，当下就有些不乐意的,可看到落款竟是她的表字，心下又是一怔。
在大齐国，女子及笄许嫁时才会取的字，除了父母和夫家,旁人是不会知晓的。如今苏夏时却是给他落了表字的落款,岂不就是说,在她心里也是有着自己的！她是把自己当做夫君来看了！
作为影卫的十七郎在卫二爷面前自然是垂首而立的,却还是清楚的感知到主子是由喜转怒又转喜，但...为什么最后竟是露出了一种比往日更可怖的笑来？
十七郎心下不由得暗道：坏了，不该让苏小姐回信的！
正如十七郎所料，卫惊蛰将那封信捧在心口捂了好一会儿,竟是提笔又洋洋洒洒地写起回信来...而且这一写,竟是一时半会儿停不下来了。
卫惊蛰似是终于得到想要的鼓励一般,事无巨细到连自己每日从睁眼到睡下的细碎事都写了进去,一个如厕他都能掰出数十字的感受和想法...
眼看天色已近子时,十七郎知道,自己今天是又没得睡了。
隔日,苏夏时还没起床,就见兰芝哭笑不得地拿着一封...不,是拿着一摞厚厚的书信走进门来。
苏夏时当下就扯了被子蒙住头，心里却是极喜悦的。
时光犹如白驹过隙，从三月、四月到五月初一，也不过是一眨眼的时间。
眼看就到了苏云瑶出嫁的日子。
原本恒王妃和穆氏都想着让苏云瑶提前进京，能从京城迎娶最是便利，但恒王世子坚持要从苏南城迎，恒王妃拗不过，只得应允。
迎亲前一天，恒王世子就带了迎亲的人马往苏南城来，苏宅也早是红绸满挂。迎亲当日，恒王世子骑着高头大马走在前头，后边是浩浩荡荡近百人的迎亲队伍，锣鼓喧天，吹拉弹唱，有人沿街抛洒花瓣和红纸，还有人给来往围观的人派发喜糖喜饼。
“一梳梳到尾，二梳白发齐眉，三梳儿孙满地，四梳…”穆氏给苏云瑶梳头的时候唱起了十梳歌。
听着穆氏一声声的念白，苏云瑶好容易忍住的情绪还是崩溃了，当下就落了泪。
“傻姑娘，以后的日子会越来越好的，莫哭，哭花了妆就不好看了。”穆氏小声的叮嘱道。
苏云瑶忙抹了眼角的泪，轻声道：“云瑶日后定会记得大伯母的话，敬重长辈与夫君，不违父母之命和为妇之道。”
二房的继室夫人刘氏站在一旁有些无措，她的两个儿子虽也订了婚，但年龄尚幼，这也算是第一次操办嫁娶之事，而且说起来，苏云瑶出嫁基本都是大房夫人穆氏操办的，她如今也不过是跟着送亲而已。
穆氏转过头，冲刘氏招手：“老二家的，快来给云瑶蒙盖头吧。”
刘氏“诶”了一声，将盖头披在了苏云瑶的头上，又挥手招来自己的大儿子苏云皓。
苏云晧年方十五未及弱冠，但个头已经超过了父辈，而且近两年来开始跟在苏大爷身后行走，看上去颇为老成。
他上前蹲在苏云瑶身前，小声道：“姐姐，云皓背你上轿去。”
苏云瑶从盖头下放瞧见身前的苏云晧俯低了身子，她自来跟继母所生的两个弟弟不亲厚，却也没什么矛盾。她自小在大房这边长大，跟二房的人相处的时间也不多，想来还真似是陌生人。可如今却是听他喊了一声情真意切的“姐姐”，鼻子忍不住一酸。
迎亲的队伍已经进了院子，吹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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弹唱的声音隔着屋门也是那般热闹。
苏云瑶趴到了苏云晧的背上，没走几步就出了房门。
恒王世子已经身着喜袍站在不远处迎接，旁边就是一台八人大轿。
苏云晧轻轻将背上的人往上掂了掂，迈步往喜轿走去，他知道，新娘出嫁时，脚是不能落地的。
“姐姐，家里还有我们，您且安心就是，日后有需要弟弟的地方尽管来信告知就是。”苏云晧把苏云瑶送入轿后说了一句。
周遭的唢呐声很大，刺得人耳朵有些发疼，轿帘放下，一切都又听不真切了。
院子里的人又闹腾了一会儿，才听到一声“起轿——”的吆喝。
整支迎亲队伍重新沸腾起来，八个壮汉将那顶红轿高高抬起，恒王世子对苏家长辈行了礼，这就要迎回去了。
因为大齐有个不成文的规定，即迎亲的来回不能走同一条道，所以这支浩浩荡荡的迎亲队伍还得绕一大圈才能出得城。
苏夏时原本也想跟着出去再瞧瞧热闹的，但穆氏却是将她拉到了身边：“傻姑娘，你还没出嫁不能跟着出门，有婶娘跟着的…”
“娘…那我、我就到门口，不出门就是啦，我想瞧瞧热闹去。”苏夏时拉着穆氏的手撒娇。
穆氏抿了抿唇，强颜欢笑道：“切记不可踏出大门半步！”
“知道啦娘！”苏夏时说罢，就掂着裙角跟上队伍往大门口去。
苏云瑶毕竟是二房的姑娘，二房的一众长辈也有不少跟着队伍往外走的。
不一会儿，这苏云瑶的院子里就只剩下穆氏和苏大爷了。
苏大爷从衣襟里抽出一方蚕丝帕：“唉，怜儿，你瞧瞧你，怎的哭成这般模样了？”
穆氏接过帕子抹了抹泪，抽着鼻子说：“老爷，如今这云瑶出嫁妾身已是不舍，想想日后咱们芃芃也是要出嫁的，妾身…妾身都不敢想到时会有多不舍，而且妾身此生只生了芃芃一个闺女，到时候连一个能背她出门的兄弟都没有…老爷，要么还是别让芃芃出门了…”
苏大爷见穆氏触景生情，不由得叹了口气：“怜儿，你我都已是半条腿迈进棺材的人了，能和女儿相守下半生的人总归是别人…你放心，御宸那孩子是个好的，我也跟他讲过了，到时候咱们女儿出门不用这套老规矩…再说了，咱俩虽然年纪不小了，可也不是没有可能再给芃芃添个弟弟的…”
穆氏原本还在伤心着，一听苏大爷这话，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嗔怨道：“都什么时候，还讲这个！”
苏大爷赔着笑脸，内心却是更坚定地要给苏夏时添个弟弟了。
苏云瑶出嫁的当晚，苏夏时早早就如睡了，可半夜又收到了卫惊蛰的来信。不厌其烦地展开信纸来看，却发现卫惊蛰这次还真是提到了一件重要的事，就是二人的婚期。
卫惊蛰在信中所言，他问天司监的人选了最近的一个黄道吉日，可那所谓的黄道吉日就在两个月后的六月二十六！
苏夏时犹豫了一下，不说这时间太过仓促，就是选的那日子也当真算不上好吧…
“兰芝，你去告诉十七郎，让他给卫二爷带句话，最好能改个日子。”苏云瑶招来兰芝吩咐道。
兰芝张了张口，将她的话反复咀嚼，不由得有些脸红道：“小姐说的可是婚期？”
苏夏时点了点头。
兰芝应了一声，出门跟在外等候的十七郎交代苏夏时的话。
十七郎忍不住吞了吞口水，真不知道这话要如何复命...
“你…要不，留下吃盏茶再回？”兰芝瞧着傻愣愣地十七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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问。
十七郎连忙摆手道：“不必不必，在下这就回去复命！”说着，一个闪身就不见了踪影。
兰芝无奈地摇了摇头，总觉得卫二爷身边的人都有些奇奇怪怪的。
十七郎用尽毕生所学，一路不停地加急赶回京城，只是临到卫二爷的书房门口了，他还没想到那话要怎么说。
“今儿又没东西带回来？”卫惊蛰倚在躺椅上，一双脚不耐烦地晃来晃去，眼神不善地瞧向十七郎。
十七郎清了清嗓子，垂首道：“二爷，虽是没带东西回来，但苏家小姐有一句话，让属下带回来给二爷...”
“哦？什么话？”卫惊蛰的面上立刻露出欣喜来。
十七郎吞了下口水，硬着头皮说道：“苏家小姐问，看二爷您能不能改个日子...”
卫惊蛰的脸色刷地一下就变黑了：“改个屁！劳资就要定那一天！”
十七郎默默站着，等着卫惊蛰的下一步指令。
卫惊蛰瞧他傻愣着，当下更是恼火道：“你还愣着作甚，快去送话啊！”
十七郎目露惊诧，他这直接从送信的变成传话的了...
“是，属下遵命！”十七郎无奈地转身，再度赶往苏南城。
当然，苏夏时是第二天睡起时得到的回复。
因着她昨夜睡得安稳，兰芝强拦着十七郎没让通报，本来想让十七郎去前院的护卫处休息，可十七郎执意要等苏夏时醒了第一时间复命。
“得，不改就不改，他别后悔就行。”苏夏时说了一句。
十七郎面上的疲惫之色已经掩饰不住了，双眼冒着黑黑的一圈，得了苏夏时的话，立马就要回京复命，谁知脚还没离地，整个人就往一侧栽倒过去。
兰芝伸手在十七的鼻子下面探了探：“小姐...他好像是累晕了...”
“卫二爷果然是个会折腾人的主儿...”苏夏时忍不住说：“让人把他送到护卫院里照料吧，等醒了再让他回。”
“是，奴婢这就去安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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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晚,十七郎回国公府复命,呈上苏夏时的回信,心里是七上八下的打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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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大齐国，女子及笄许嫁时才会取的字，除了父母和夫家,旁人是不会知晓的。如今苏夏时却是给他落了表字的落款,岂不就是说,在她心里也是有着自己的！她是把自己当做夫君来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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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七郎心下不由得暗道：坏了，不该让苏小姐回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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卫惊蛰似是终于得到想要的鼓励一般,事无巨细到连自己每日从睁眼到睡下的细碎事都写了进去,一个如厕他都能掰出数十字的感受和想法...
眼看天色已近子时,十七郎知道,自己今天是又没得睡了。
隔日,苏夏时还没起床,就见兰芝哭笑不得地拿着一封...不,是拿着一摞厚厚的书信走进门来。
苏夏时当下就扯了被子蒙住头，心里却是极喜悦的。
时光犹如白驹过隙，从三月、四月到五月初一，也不过是一眨眼的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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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本恒王妃和穆氏都想着让苏云瑶提前进京，能从京城迎娶最是便利，但恒王世子坚持要从苏南城迎，恒王妃拗不过，只得应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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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梳梳到尾，二梳白发齐眉，三梳儿孙满地，四梳…”穆氏给苏云瑶梳头的时候唱起了十梳歌。
听着穆氏一声声的念白，苏云瑶好容易忍住的情绪还是崩溃了，当下就落了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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穆氏转过头，冲刘氏招手：“老二家的，快来给云瑶蒙盖头吧。”
刘氏“诶”了一声，将盖头披在了苏云瑶的头上，又挥手招来自己的大儿子苏云皓。
苏云晧年方十五未及弱冠，但个头已经超过了父辈，而且近两年来开始跟在苏大爷身后行走，看上去颇为老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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穆氏抿了抿唇，强颜欢笑道：“切记不可踏出大门半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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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云瑶毕竟是二房的姑娘，二房的一众长辈也有不少跟着队伍往外走的。
不一会儿，这苏云瑶的院子里就只剩下穆氏和苏大爷了。
苏大爷从衣襟里抽出一方蚕丝帕：“唉，怜儿，你瞧瞧你，怎的哭成这般模样了？”
穆氏接过帕子抹了抹泪，抽着鼻子说：“老爷，如今这云瑶出嫁妾身已是不舍，想想日后咱们芃芃也是要出嫁的，妾身…妾身都不敢想到时会有多不舍，而且妾身此生只生了芃芃一个闺女，到时候连一个能背她出门的兄弟都没有…老爷，要么还是别让芃芃出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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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兰芝，你去告诉十七郎，让他给卫二爷带句话，最好能改个日子。”苏云瑶招来兰芝吩咐道。
兰芝张了张口，将她的话反复咀嚼，不由得有些脸红道：“小姐说的可是婚期？”
苏夏时点了点头。
兰芝应了一声，出门跟在外等候的十七郎交代苏夏时的话。
十七郎忍不住吞了吞口水，真不知道这话要如何复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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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儿又没东西带回来？”卫惊蛰倚在躺椅上，一双脚不耐烦地晃来晃去，眼神不善地瞧向十七郎。
十七郎清了清嗓子，垂首道：“二爷，虽是没带东西回来，但苏家小姐有一句话，让属下带回来给二爷...”
“哦？什么话？”卫惊蛰的面上立刻露出欣喜来。
十七郎吞了下口水，硬着头皮说道：“苏家小姐问，看二爷您能不能改个日子...”
卫惊蛰的脸色刷地一下就变黑了：“改个屁！劳资就要定那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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卫惊蛰瞧他傻愣着，当下更是恼火道：“你还愣着作甚，快去送话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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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属下遵命！”十七郎无奈地转身，再度赶往苏南城。
当然，苏夏时是第二天睡起时得到的回复。
因着她昨夜睡得安稳，兰芝强拦着十七郎没让通报，本来想让十七郎去前院的护卫处休息，可十七郎执意要等苏夏时醒了第一时间复命。
“得，不改就不改，他别后悔就行。”苏夏时说了一句。
十七郎面上的疲惫之色已经掩饰不住了，双眼冒着黑黑的一圈，得了苏夏时的话，立马就要回京复命，谁知脚还没离地，整个人就往一侧栽倒过去。
兰芝伸手在十七的鼻子下面探了探：“小姐...他好像是累晕了...”
“卫二爷果然是个会折腾人的主儿...”苏夏时忍不住说：“让人把他送到护卫院里照料吧，等醒了再让他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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