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两年后
第1章、两年后
永安四年春,温州久旱无雨,又逢蝗灾，上命温州刺史开仓放粮。
逾二月，温州民乱,始知地方刺史为敛财将官粮私自卖尽。眼见遍地饿殍,温州刺史不知悔改,妄图以武力压制民意,灾民死伤无数。
事态日渐扩大,温州刺史畏罪自尽,消息传回长安，皇帝震怒。
“看看你这走狗干的好事！”赵琰含怒将奏折摔在跪在玉阶下的秦观身上。
秦观低眉敛目，躲也不躲,任凭奏折砸在自己身上。
四周朝臣都是看笑话的居多,当初温州刺史投效秦观，可是叫众人都嫉妒红了眼。
一州刺史，尤其是温州这样富庶的地方，不知能献上多少财富。
如今却是都看起了秦观的笑话，原来送上来的孝敬，都是疯狂搜刮民脂民膏得来的。
私卖官仓之中的藏粮，这温州刺史的胆子还真是够大！
秦观默然不语,如今最好的应对方式便是什么也不说。毕竟引起灾民暴动的罪魁祸首并不是他，尽管温州刺史算是他手下的人，陛下却不可能因此就杀了他，至多也就是迁怒罢了。
秦观眼中墨色一片,他素来行事小心谨慎，还是头一回栽这样大的跟头。
秦观的态度实在端正，赵琰冷静下来，此事也不可能完全怪在他头上。
只是心中还是生了不满，毕竟温州刺史搜刮的民脂民膏有一部分也送到了他手中。念在秦观当日追随自己戎马半生，赵琰还是决定将他在此事之上高高拿起，轻轻放下。
下朝之后，秦观独自一人出了宣政殿，今日他可是真正没了脸面。
一个纤弱的小宫女迎面撞上面色难看的秦观。
双双惊慌失措地要跪下请罪，却被秦观一脚踹开。
她倒在地上，捂着心口，面色惨白。
秦观冷哼一声，没理会她，径自走了。
宫外，傅清颜掀起车帘，温州大乱，牵连附近州府，赵琰虽然已经派人前去平乱并赈济灾民，一时之间却还是不能平息事态。
如今就连长安城中，也能看见几个衣衫褴褛的灾民。
正被人拉扯着的看着像是一对姐妹，姐姐拼命护着妹妹，挡住那些拳脚不落在妹妹身上。
“胖叔，这些人是哪家家仆？”傅清颜轻声问。
胖子笑呵呵地说：“还能是谁，宁国公麾下可有不少簇拥，如今出了温州一事，这些灾民就是宁国公做错事的明证，自然有人争着驱逐这些灾民向宁国公表现。”
说到这里，胖子心里也有些犯嘀咕，话说这小娘子之前让当家的做的不就是关于温州刺史的么？
这才多久就出了事，真是邪门儿了…
“还请胖叔出手，将这兄妹二人救下带到酒肆，我要见一见她们。”
胖子爽快地应了一声好，心里却道，小娘子就是小娘子，都是心软的。
城郊农庄，立春不久，天气还有些寒凉，傅清颜下车的时候，拢了拢肩上的披风。
她戴着一顶锥帽，将容颜掩得严严实实。
那对被救下的姐妹被安置在此处，傅清颜进门之时，姐姐抱着妹妹，戒备地看着傅清颜。
“胖叔先出去吧，我有话同这两位小娘子说。”
胖子应了一声，关上了门。
傅清颜解开披风，到一旁的桌案边坐下，这期间，姐妹俩始终紧紧盯着她的动作，不敢放松丝毫。
“不必紧张，我没有恶意，否则也不必将你们救下。”傅清颜轻声道，声音却异于平时。
听她这么说，这两人还是没有放松下来。姐姐看着她：“你想做什么？”
“我不想做什么。”傅清颜轻笑一声，“我只是要帮你们报仇。”
姐姐的眼睛猛地睁大。
傅清颜继续道：“你们从温州来，父母原本小有家财，却在民乱中失了性命，就连兄长，也在护着你们来的这一路饿死。”
最惨痛的经历被傅清颜轻描淡写地提起，姐姐冷冷地看着她，目光如狼。
“你不想报仇吗？”傅清颜起身走到两姐妹面前，蛊惑道。
姐姐盯着她，似乎想透过面纱看见傅清颜的真容。良久，她才开口，声音嘶哑：“当然…不过我要怎么报仇，我们不过是区区平民…”
“害得你家破人亡的罪魁祸首，正是宁国公秦观，你应当知道这一点吧。”傅清颜不疾不徐地慢慢说来，“我可以帮你，帮你接近他，帮你报仇。”
姐姐却没有立刻答应下来：“你为什么要帮我们？”
“我与秦观有仇，我想，”傅清颜喟叹道，“让他万劫不复。”
姐姐抱着妹妹的手紧了紧。
傅清颜又继续抛出诱饵：“若是你愿意，会有人收养你妹妹，她可以继续做个无忧无虑的小娘子。”
姐姐下意识地看了妹妹一眼，妹妹年纪尚小，眼中还是一片懵懂。眼前这女子分明是要拿自己的妹妹做挟制自己的手段，可是若不答应…
“如果我不答应，会有什么结果。”姐姐哑声道。
傅清颜面纱后的唇角微微勾了勾：“我什么也不会做。”姐姐却知道，这句话背后的意思是，她也不会再管自己姐妹的死活。
她们姐妹这般年纪，如何在长安城中活下去，做乞丐么？
姐姐心内刺痛，她只有妹妹一个亲人了…
“好，我答应你。”姐姐的目光坚定而决绝，傅清颜知道，自己果然没有选错人。
“从今往后，你的名字叫成双，你只会有这个名字。你从青州来，左手腕上有一枚树叶形的黑色胎记，因为被滚水烫伤变成了疤痕。”
成双手上绑着厚厚的绷带，这是她自己亲手用滚水烫伤的。
傅清颜看着，心内窒了窒，事已至此，何必说些无关痛痒的软话，她已经不能回头了。
成双沉默了一会儿：“请你好好照顾我妹妹。”
“你不是已经见过她了吗？那家夫人无法生育，对这个意外得来的女儿会尽心尽力的。妹妹年纪还小，等再大些，便会忘了那些不好的往事，做个你希望的，快快乐乐的小娘子。”傅清颜回答道。
“不过你最好还是不要多见她。”
成双低下头：“我明白。”
这世上总有许许多多的不得已，当傅清颜听说宁国公认回失踪多年的女儿秦成双时，忍不住想到。
两年后。
楚莹和赵月一人挽着傅清颜一边的手，叽叽喳喳地说着什么，傅清颜始终微笑地听着。
她们身旁还有许多其他小娘子，翰墨阁如今再不是原来就赵月和傅清颜两人的冷清模样，长安城中各家贵女都有一二人被送进宫中，皇后娘娘张婴特意请了不同专长的先生来教她们。
原本在最开始，这女学并不为长安城中人认同，但经了两年，张婴又请来各种名师，便演变成各家抢着送人前来。
原本这些小娘子都住在安绪宫，但在赵月的强烈要求下，楚莹也搬到了承庆宫中。
回到承庆宫，桌案上又摆着一个食盒。
“苏姑姑，这是不是又是赵裕送来的？”赵月扬声问道。
苏姑姑摇摇头：“公主，你该叫皇兄才是。”
赵月不服气地撇了撇嘴。
楚莹对傅清颜说：“大皇子也真是有心了，这两年来，对你也是一心一意。二皇子赵璋已经娶了柳依依，可他却一直不娶妻，大家都知道，这是在等你呢。”
傅清颜微微笑了笑：“我爹娘不在长安，兄长是做不了主的。”
这不过是个借口罢了，傅清颜如今已经十七，这个年纪的小娘子，大多已经嫁人了。
傅彦与江氏也来信问过相关之事，傅清颜却都以并无心悦对象搪塞。
怜惜女儿孤身在宫中做伴读，傅彦也不忍随意为她定下亲事，想着即便不嫁人，他也能养自己女儿一辈子。
秋叶城是距离武威关极近的一座边塞小城，呼啸的寒风中，酒肆外高高挂起的酒旗随风飘扬。
俞锦觞坐在一家酒肆里，桌上摆了一坛酒自斟自饮。
相比两年前，他眼见着成熟了许多，脸庞的轮廓也有了棱角。两年前他还只能叫做少年，而现在，他已经成了不折不扣的男人。
“你们听说了吗？这武威关的郭将军出事了！”
“什么？！这郭老将军用兵如神，怎么会出事？”
“如今不是有回纥人来犯武威关吗，就是一天前，郭将军遇刺身亡了！”
“那可怎么办！没了郭老将军，这武威关怎么守得住！”
“谁知道呢！咱们这些老百姓，还是趁早逃吧，免得回纥人杀进来，连命都保不住！”
这话赢得身边众人赞同，命若是没了，可就什么都没了。
俞锦觞静静听着，饮罢最后一滴酒，起身往酒肆外行去。
“小公爷。”黑衣人突然出现挡住他的去路。
张婴和赵琰当然不可能放心俞锦觞独自一人游历，派了暗卫在暗中保护，只是如非生死关头，轻易不会现身。
“你要拦我？”俞锦觞挑了挑眉。
黑衣人语调平淡：“陛下和娘娘不会愿意看到小公爷冒险。”
俞锦觞向前走着：“那你便试试，拦不拦得住我吧。”
错身而过之时，两人交锋的动作快得几乎看不清。
越过黑衣人，俞锦觞将匕首一转收回袖中，而他身后的黑衣人脖子上有一条细细的血线，只要再深三分，便必死无疑。
黑衣人神情惊骇，能被赵琰和张婴派来保护俞锦觞的，自然是一等一的好手。他是这段日子才和同僚换班跟随小公爷，从前也是见过小公爷身手的。
没想到这两年来，小公爷竟像是全然变了一个人。
他转头，风吹起俞锦觞的袍角，猎猎作响。
作者有话要说：小公爷：我帅吗=￣ω￣
下章重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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逾二月，温州民乱,始知地方刺史为敛财将官粮私自卖尽。眼见遍地饿殍,温州刺史不知悔改,妄图以武力压制民意,灾民死伤无数。
事态日渐扩大,温州刺史畏罪自尽,消息传回长安，皇帝震怒。
“看看你这走狗干的好事！”赵琰含怒将奏折摔在跪在玉阶下的秦观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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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观默然不语,如今最好的应对方式便是什么也不说。毕竟引起灾民暴动的罪魁祸首并不是他，尽管温州刺史算是他手下的人，陛下却不可能因此就杀了他，至多也就是迁怒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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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观的态度实在端正，赵琰冷静下来，此事也不可能完全怪在他头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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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郊农庄，立春不久，天气还有些寒凉，傅清颜下车的时候，拢了拢肩上的披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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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对被救下的姐妹被安置在此处，傅清颜进门之时，姐姐抱着妹妹，戒备地看着傅清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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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清颜面纱后的唇角微微勾了勾：“我什么也不会做。”姐姐却知道，这句话背后的意思是，她也不会再管自己姐妹的死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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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你最好还是不要多见她。”
成双低下头：“我明白。”
这世上总有许许多多的不得已，当傅清颜听说宁国公认回失踪多年的女儿秦成双时，忍不住想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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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莹和赵月一人挽着傅清颜一边的手，叽叽喳喳地说着什么，傅清颜始终微笑地听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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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承庆宫，桌案上又摆着一个食盒。
“苏姑姑，这是不是又是赵裕送来的？”赵月扬声问道。
苏姑姑摇摇头：“公主，你该叫皇兄才是。”
赵月不服气地撇了撇嘴。
楚莹对傅清颜说：“大皇子也真是有心了，这两年来，对你也是一心一意。二皇子赵璋已经娶了柳依依，可他却一直不娶妻，大家都知道，这是在等你呢。”
傅清颜微微笑了笑：“我爹娘不在长安，兄长是做不了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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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叶城是距离武威关极近的一座边塞小城，呼啸的寒风中，酒肆外高高挂起的酒旗随风飘扬。
俞锦觞坐在一家酒肆里，桌上摆了一坛酒自斟自饮。
相比两年前，他眼见着成熟了许多，脸庞的轮廓也有了棱角。两年前他还只能叫做少年，而现在，他已经成了不折不扣的男人。
“你们听说了吗？这武威关的郭将军出事了！”
“什么？！这郭老将军用兵如神，怎么会出事？”
“如今不是有回纥人来犯武威关吗，就是一天前，郭将军遇刺身亡了！”
“那可怎么办！没了郭老将军，这武威关怎么守得住！”
“谁知道呢！咱们这些老百姓，还是趁早逃吧，免得回纥人杀进来，连命都保不住！”
这话赢得身边众人赞同，命若是没了，可就什么都没了。
俞锦觞静静听着，饮罢最后一滴酒，起身往酒肆外行去。
“小公爷。”黑衣人突然出现挡住他的去路。
张婴和赵琰当然不可能放心俞锦觞独自一人游历，派了暗卫在暗中保护，只是如非生死关头，轻易不会现身。
“你要拦我？”俞锦觞挑了挑眉。
黑衣人语调平淡：“陛下和娘娘不会愿意看到小公爷冒险。”
俞锦觞向前走着：“那你便试试，拦不拦得住我吧。”
错身而过之时，两人交锋的动作快得几乎看不清。
越过黑衣人，俞锦觞将匕首一转收回袖中，而他身后的黑衣人脖子上有一条细细的血线，只要再深三分，便必死无疑。
黑衣人神情惊骇，能被赵琰和张婴派来保护俞锦觞的，自然是一等一的好手。他是这段日子才和同僚换班跟随小公爷，从前也是见过小公爷身手的。
没想到这两年来，小公爷竟像是全然变了一个人。
他转头，风吹起俞锦觞的袍角，猎猎作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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