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3.所托非人_人人都爱马文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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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43.所托非人

  魏氏上京,除了是为了看看多年没开窍的儿子终于开窍的那个女子是什么样,更多的是为了他即将护送北海王的事情。

  梁国和魏国多年没有大的战事,最近的一次却因为浮山堰浮尸千里,很多梁国人都不希望和魏国再打起来,即使知道魏国现在乱了,更多的也只是抱着观望的态度,完全不想参与。

  如果说建康附近的百姓还因为朝廷的政治风向对北伐有一些关心的话,远在吴兴、吴郡和会稽三郡的士人和百姓就是对即将可能发生的战争十分反感了,对萧衍将梁国唯一可以拿出来看看的骑兵派出去护送一个什么魏国王爷也有很大的意见。

  马文华的父亲马骅已经辞官,但因为从未离开政治圈的缘故,对于各方的消息十分敏感,在三郡的时事和情报几乎都是通过马骅传递到儿子手上的,但他自己因为被沈家盯得太紧,从未来过建康。

  魏氏来京中,也传达了马父的忧虑。

  “吴地三郡,私下底都反对陛下掺和魏国的事情。”因为儿子没刻意让花夭避开,魏氏也就没有怎么回避这个话题,“大梁有一半的粮草来自于三吴,如果吴地不支持北伐,你们北上就很难得到后续的补给。”

  事关儿子,她忧心忡忡:“你父亲知道陛下是为了迎回二皇子,可先别说二皇子还有没有活着,就算二皇子还活着,你们怎么把他带回来还成问题,要是魏国突然釜底抽薪,你们不能不吃不喝的回来吧?就算你们不吃不喝,你们的坐骑也还要用料啊!”

  因为一直担心这个问题,儿子却没有正面回答过其父,马父根本不愿想象自己的独生子被皇帝派去魏国后的下场。

  他很想制止儿子这一次无谓的出征,毕竟以七千对魏国几十万大军简直就是送死,但是他对儿子又十分信任,觉得他不是那种会行此鲁莽之事的作风,担心自己置喙会打乱了儿子的计划,所以只能自己憋着。

  魏氏在家中看着丈夫彻夜难眠,又对儿子的婚事十分揪心,这才悄悄上京,希望儿子能给家里透露个底,好让他们不必如此担心。

  生儿子就犹如还债,古人诚不欺我。

  马文才知道母亲会上京,家中父母一定是已经担忧到了难以自抑的地步,心中也有些歉疚。

  他现在所图不小,可谓是在刀尖上行走,正是害怕家中父母担心,才不敢说的太多。

  却不想,即使这样,还是让他们更加忧惧了。

  为了让母亲放心,又不至于完全泄露自己的安排,他看了眼身侧的花夭,指了指对方,故意表情自在地笑道:“母亲,儿子敢去北方,正是因为有这位好友。”

  魏氏不由自主地看向儿子身旁安静坐着的花夭。

  花夭几乎是立刻明白了马文才是要说什么,也面露微笑,向着马文才的方向偎了偎。

  “花夭是武将世家,家中曾祖就是那位赫赫有名的女将花木兰,在军中有极大的威望。她曾是任城王的家将,和如今盘踞魏国北方的几位大首领都是至交,在魏国也掌着一支军队,负责保护来往通路、护送商队,和魏国的商户巨贾都有打交道。”

  马文才和母亲说话时,语气变得极有耐心,也并无敷衍之色,“我们只是护送北海王入洛阳,之后是要回返建康的,和北海王并无利益冲突,他用梁人的军队回京争位,本就站不住跟脚,送我们走都来不及,又怎么会釜底抽薪?”

  “就算他对我们有恶意,他手中并无兵权,我们也不是没有一争之力。白袍军是骑兵,打不过,走还是走得掉的。”

  马文才握着母亲的手,对着花夭笑着说:“要是白袍军真被逼到那一刻,你的黑山军不会对我们撒手不管,对吧?”

  靠你养着呢,我们囤的粮还是按你的意思囤的,怎么敢不管?

  “你放心,饿着我们黑山军,也不会让你们断了粮草。”花夭语气十分真诚,“自知道你们可能要护送北海王入洛阳,我就已经去信给了几位领军,让他们这段时间多囤积粮草医药,加上之前一直准备的那些,足够让你们那七千人的人马支持一年。”

  一年的辎重,骑兵早就能从洛阳到建康跑个来回了。

  “就算这批粮草有问题,以黑山军的信誉,向我们魏国的粮商借上几个月的粮食,也不是难事。”

  花夭很肯定地又说:“两国互市,商人都从其中尝到了甜头,绝不会让两国在这个时候出现大的冲突。何况马兄又是梁国最极力支持互市的官员,连互市司的大部分官吏都是马兄从五馆中选拔的,只要他们脑子不傻,就知道什么人才是‘奇货可居’。”

  这些话都不是假话,只是掩盖了一部分真实的企图。正因为不是假话,两人安慰起魏氏既有默契又有条理,即使魏氏满心忐忑,在这样胸有成竹的谋算中心情也安稳了不少。

  可对儿子安全的疑虑打消了,对儿子的感情却更加焦心了。

  她就说儿子刚刚和祝英台“分手”,怎么就又看上了魏国的女将军,这时间地点都不对啊,还一副情根深种的样子,搞半天是因为人家女将军对他有用,所以才对人家又骗财又骗色!

  说起来,儿子在这一点上真是渣到不知道像谁,以前想要祝家的铁,眼睛不眨就娶了人家的女儿,娶就好好娶吧,结果把人家半副家财都收了当彩礼,下一刻祝英台莫名其妙就成了“亡妻”,他们父子两个都一副好像自家损失很大的样子,她却知道,那些劫掠祝家船只的水贼盗寇和自家有些说不明白的关系。

  结果人家祝家女没名没分的在他身边这么多年,自家这儿子不但没有再给她个名分,还让她抛头露面又是炼丹又是做生意,祝家女郎熬了这么多年,终于“情伤太重”,出家当女冠去了。

  这下好,儿子要去魏国,便又仗着自己在建康还有些本事,又对人家女将军骗财骗色,哄着人家把自己的家当都要奉出来资助他的人马。

  魏氏的眼睛从花夭脸上转到她的身上,越看越是心酸。

  她不是瞎子,看得出这位女将军年纪已经不小了,恐怕和儿子也差不多年纪,这么一把年纪,听王娘子说,身上又全是伤痕,想来一个女子像男人一样征战,吃过的苦是常人难以想象的。

  花夭出生入死攒下的一点家财,却很有可能给儿子这混账骗走,而一个魏国将军资助梁国的将领,要是被人发现了会有什么下场,不必说也可以想象。

  如果儿子到时候还不愿娶她,对她来说就是雪上加霜、落井下石,魏氏越想越是后背冒汗,只觉得家里这儿子已经丧尽天良到她牙痒痒的地步。

  再看花夭看着儿子的眼神“含情脉脉”,魏氏对这儿子就越发不满意。

  想他父亲和自己相敬如宾这么多年,虽然只有一子,但家里也并无什么姬妾作妖,而且她从小教养儿子就十分上心,什么婢女女管家都是不往儿子身边放的,还特意寻了风雨雷电四个可靠的随扈处理他的私事,按理说也不至于在男女之情上渣成这样啊?!

  还是说自家老爷从小对他灌输的家门荣光云云太过犹不及了,让他心里一心只想着功名利禄,连自己的婚事和感情也成了可以利用的部分,所以才利用其身边的女子毫不留情?

  要是马文才知道自己母亲这么看他,一定肺都气炸了。

  跟女儿一样手把手拉扯起来(?)的祝英台不说,他对花夭也许一开始是存着那么点利用之心,但自从她冒着身败名裂的危险把自己从绝龙谷救出来后,这两年他对花夭甚至已经到了予取予求的地步,黑山军能这么快发展壮大,他才是最大的支持者。

  那些粮草和物资,是他知道白袍军迟早要出征后,利用黑山军雇佣兵的便利,一点点在魏国囤积下来,以备不时不需的,本就是他的东西!

  然而魏氏却不知。

  所以当马文才安慰完母亲,送她回房时,魏氏拉着马文才的手,言语切切。

  “儿子啊,这么多年了,阿娘也看开了,也不指望你突然对什么贵女上心了,就希望你身边有个知冷知热的人,哪怕不成亲、不能那么顺利的在一起,至少也有这么一个人,能让你完全的放松下来,能够不把自己逼的那么紧。什么身份地位,什么相貌家世,都是虚的,只要有那么个人就行了。”

  魏氏说到心头最大的担忧时,喉头甚至有些梗塞,“祝英台那边,你已经负了她,不能再这么对花将军了……”

  马文才:……????

  “你看看人家花将军,才从自己国家的动乱里死里逃生,还以为终于遇到了可以倚靠之人,结果你又是那么个……”

  马文才:???我哪里不可靠了?

  “不管你怎么想的,不能做那种恩将仇报的事情,要是花将军这一次帮了你,无论如何你也得娶了她。要是魏国容不下她,你就把她带回梁国来,我会把她当成女儿看待的……”

  马文才:???谁恩将仇报了?我敢把她带回来,魏国人能放?你要把人家当女儿问过人家阿娘的意见了没有?

  看着儿子一脸“不服气”的表情,魏氏气得心中直咬牙切齿,恨不得冲到人家女郎面前,指着儿子的鼻子对她说清楚这就是天字第一号大渣男,别被骗了。

  可是儿子还需要黑山军,还需要花将军,即使她再怎么痛苦儿子变成了这样,作为母亲的却希望儿子能够活着回来。

  魏氏又痛苦又挣扎,觉得自己也是个虚伪的坏人,看着儿子恨铁不成钢,只能连叹三声,丢下句:“你对人家花将军好一点!”,气得心痛的回了房。

  马文才一脸莫名的站在母亲门口,觉得全天下的女人都不可理喻。

  他对花夭哪里不好了?

  北海王世子看到太医局那间屋子都有了危机感……

  等等,他回来找花夭是干什么来着?

  马文才突然想起在光宅寺里遇见新任北海王的事情,这才想起自己来的目的,急匆匆赶到后园,花夭果然还在那里。

  她是武人,不能荒废太久武艺,现在虽然不能进行高强度的训练,但是练练手上的灵活度还是可以的。

  只见她手里把玩着一把切梨的小刀,那小刀像是游鱼一般在她手中不停隐现,偶尔又从腕中被抽出,她原本力大无比,这种机巧的本领就用的极少,但并不代表她不会。

  没了那先天的神力,就凭着这种可怕的控制力,她依然能做世间第一流的刺客。

  马文才看着花夭手上出神入化的功夫,喉间隐隐已经感到了一阵冰凉。

  他娘还觉得自己会“欺负”到花夭,上一个对她不客气的现在已经被溺死在了水里,下一个……

  马文才冷笑。

  下一个,也注定不会有什么下场。

  花夭只觉得面前一暗,才发现是马文才在自己面前坐下了。

  她刚刚太专心于恢复手指的技巧和力量,对马文才的到来一无所知,这也是因为她气脉紊乱失去了武人的机敏,若是往日,哪怕她再怎么专心,也不会让人到了面前也一无所知。

  花夭想起自己失去的武力,眼神不由得黯了黯,手中的刀尖却捏得稳稳,好似平常。

  直到马文才紧绷着脸抛下一句:

  “北海王死了,应该是北海王世子弑的父。他还想着你带着嫁妆给他当王妃呢。”

  呲拉。

  出师后就没失过手的花夭,首次在自己食指豁开了一个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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