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页_尝宋(美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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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页

  同心结成的红绿彩绢一头挂在新郎手中木笏上,一头牵在苏蘅手里。他徐徐倒退,将苏蘅引入新房。

  不知是今上赏赐的进士府邸那样大,还是看不见前路所以心中忐忑,苏蘅这一路像是走了半日,这样长。

  进前门,跨马鞍;进中门,坐虚帐;进洞房,夫妻相拜,坐床富贵。

  礼官早就候在一旁,欢欢喜喜地捧了大把金银线、彩钱、杂果撒在床帐内。

  不一会儿,婚房中的人都随新郎退出去参加外间的婚宴,只剩喜娘端着一柄挑盖头的机杼等在苏蘅身边。

  也不知道等了多久,沉沉珠翠花冠压得脖子酸痛、两眼发茫,苏蘅这一天早已疲累不堪。她前世乐呵呵地去吃过人家的喜酒,现在才第一次知道,结婚原来这么累。

  桌上龙凤双烛光影在脚下跃动,苏蘅忍不住开口问:“喜娘,我能不能把盖头和冠子摘下来透透气?”

  喜娘垂首道:“娘子,这是不合规矩的。”

  “那好,”苏蘅妥协。明明是将近五月的时节,身上虚虚的冷汗又冒起来,“那你把桌上的糖点果子拿一碟来给我吃,我有点饿,头晕得难受。”

  喜娘顿了顿,心中暗想这朝阳郡主果然是外界传言的那样离经叛道、骄蛮任性的脾气,只得按捺道:“娘子且先忍一忍罢,新娘子怎么能吃独食呢?听外间的声音,想是郎君也该来了。”

  苏蘅只觉得又累又虚,又气又急,心中浮起薄薄怒气。

  人一急就容易暴躁,苏蘅不由脱口道:“我要吃东西,为什么要忍?新娘子又不是等着被人开封的礼物,凭什么为了等他就一动不动?”

  喜娘不语,以此表示反对。

  苏蘅见她不答话,声音提高了些许:“从今早晨起,我到现在只吃了一点点东西。他在外面觥筹交错,自然是饿不到;别的女子如何我也管不着,但我不行,我饿不得,这碟糖点你拿是不拿?”

  喜娘还是没说话。

  室内默然片刻,一碟桂圆红枣糕伸到苏蘅盖头的下缘。

  这红枣糕里放的东西都经过精心挑选,取“早生贵子”的意思。红彤彤的大枣去皮、去核,捣成泥,拌上红糖水和面粉蒸熟,撒上研碎的胡桃仁、松子、桂圆干,果香夹杂着红糖的馨甜甘香悠悠升上来,钻进苏蘅的鼻子。

  苏蘅不说话了,用左手略撩起盖头,腾出一个小空间,右手伸过去拿了个红枣糕,香软蓬松,甜而不腻。

  她飞快吃了一个下去,甜味从舌尖发送指令传向大脑,腹中的饥饿感顿时被抚慰了。

  “喜娘,再麻烦一下,能给我倒点水吗?”苏蘅抚了抚胸口,刚才吃得有急,“有点噎。”

  对面那人沉默,半晌不语。

  苏蘅忽然愣住。

  有点不对,喜娘怎么穿着一双男子的黑色皂靴?

  这时,对面的人用机杼轻轻挑开苏蘅的盖头。

  薛恪站在眼前,一张清俊的脸,带着微微的酒气和酡颜。但即使喝醉了,依旧站得很直,鹤一般的挺拔身姿。

  他低下头来看她,淡淡开口,“这里没有水,有交杯酒,你要么?”

  作者有话要说:苏蘅:肚子一饿,六亲不认┗|`O′|┛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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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五、十六章习俗衣饰参考《东京梦华录》、《梦梁录》、《宋辽西夏金社会生活史》,有改动。

  第17章往事不如烟

  气氛有一瞬尴尬的凝滞。

  喜娘早不见了人影,苏蘅不知道薛恪进来多久了。

  苏蘅再渴,也不可能拿酒当水喝,何况那还是交杯酒。

  她没应声,一时之间突然不知道要说什么。许是天气热,苏蘅觉得脸上热辣辣的,半晌问:“你进来多久了?”

  “不久,但足以听到郡君的话了。”他脸上有很淡的笑容,道:“新嫁的女子自然不是任何人的礼物;但同样,新郎也并不是你以为的在外面觥筹交错。除了那几杯敬来的酒,这一整日,我也是水米未进。”

  苏蘅敏锐地注意到,他客气地尊称她为郡君,而不是娘子。

  想必这一场婚事,觉得突如其来的不止她一人吧?

  眼前的男子是天生的一副纯情皮相。映着淡淡月光,他五官宛如刀刻般,瞳孔颜色却接近浅茶棕色,因而显得眼神格外深邃。

  苏蘅本能地挪开自己与薛恪对视的目光。

  苏蘅前世在职场上见过太多喝醉甚至装醉的男人,一喝酒就得意忘形,讲段子、开腔、揩油,生怕别人不知道他急色。

  而眼前的男子仿佛喝了不少酒,可身上虽有酒气,眼神却极清明。

  他是那种少见的能把醉意压在酒意之下的男人,克制,冷定。

  苏蘅清楚地感觉到了他的目光落在她身上——带着微妙却直白的压迫感。

  薛恪没有坐在苏蘅坐的喜床上,而是在旁边的交椅上坐下。依旧是笔直的脊背,右手按在膝上,左手微屈搭在绿袍的一侧。

  他同她保持着合适的距离和分寸。

  苏蘅分明看到了对方的唇角勾了一下,带起一丝若有若无的笑,而这薄薄的笑意中流露出她琢磨不透的疏离意味。

  元夕那夜,惊鸿一瞥,她竟想不到自己会嫁给他。

  为什么她见到薛恪的时候都是饿得发晕的时候啊?

  苏蘅心中默默叹气。这样真的很糗,而且在气势上就落了下风啊。

  但是无论如何,还得多谢他刚才递来的那碟红枣糕,否则自己恐怕要成为大宋第一位饿晕在结婚当夜的新娘了。

  苏蘅揉了揉酸胀的脖子,努力缓和气氛,道:“郎君好客气,叫我阿蘅就好了。”

  ——自然是客气的。

  对着眼前的这女子,薛恪只觉得自己的客气是底线,且完全是出于二十年的好涵养。若非如此,他此刻大抵是要拂袖而走的。

  去年春天初见时,她还是一身锦衣的小公子,从御街浩浩荡荡疾驰而来,身后跟着一众趾高气扬的仆从。

  她从马上掉下来后砸在他身上,他下意识地用手去接住她,然后双双摔倒在地上。

  左肘承受着两个人的重量,碰在地上时,骨头历时发出轻而脆的声响,随即一阵剧痛从左肘漫散开来。

  那为首的汉子见出了事立刻抢上来,恶狠狠地警告薛、赵两人不要多事,否则吃不了兜着走。

  赵若拙冲出来后见薛恪盯着自己的手臂,不言语,但面上神情不对,便抢上去与那恶仆争辩。

  “欺人太甚!当街纵马伤人是要刺配三千里的重罪,你们怎么敢如此?我们禀告官府,看看王法还治不治你们这样的人!”

  “刺配三千里?王法?”那人当街搡了赵若拙一把,脸上是浑不在意的嬉皮笑脸,蹲下来指着赵若拙的鼻子,“要告官,尽管去告吧。你们可知道我家小主子是什么人,便是汴梁府尹见了我家小主人也要作揖,你们能如何?都是太学学生是吧,我怎么记得小主人的讲学师父就是你们太学的直讲呢?要不要我去打个招呼?”

  赵若拙被那恶仆顶得脸红耳赤,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还能说些什么。

  薛恪不欲好友被他之事所连累,更何况,他的身份是经不起有心人刻意盘算的。阿娘辛苦供养他读书这么许多年,如何能因此而功亏一篑。

  薛恪拉了拉赵若拙,摇摇头。

  那仆从见状,这才将逼指着赵若拙的那根手指收回去,洋洋得意道:“记住,今日不是我家小主人纵马伤人,而是你这位朋友不长眼,自己撞在我家主子的马上了。小主人这是受了伤才不和你们计较,出去乱说,仔细你们的皮!再废话,这书,你们也不必读了。”

  说罢,一干人才簇拥着晕倒的苏蘅离开。

  薛恪垂眼,想来她的仆从如此的豪横,无非是仗势欺人。

  苏蘅是个什么样的人,才让人仗了什么样的势。

  而此刻,她坐在喜床上,展开一张小小笑脸,竟似全然忘了,浑然不提这件事。

  难道指望他既往不咎?

  可从来,原不原谅只是受害者的权力,而不是施暴者的选择。

  薛恪没有应苏蘅的话,淡淡反问:“郡君不称呼我的名字,不也是一样的客气吗?”

  苏蘅不是不知道他的字,只是那夜元夕的确听得不真切,此时确认,“叔夜,是么?那夜在琅嬛院中,我曾听见有人这样叫你。我这样叫,可以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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