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页_尝宋(美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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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1页

  苏蘅嘴上说“路上风大,你快去”,手中却还依依不舍地牵着薛恪的衣袖。

  薛恪走到廊下,夜风幽凉,他回头见她又只着罗袜单衫站着目送他离去,对身边的内侍道了声:“中贵人,请稍等。”

  他复而折回,俯身蹲下,替苏蘅穿上鞋子,披上足以御寒的半臂,仰头叮嘱道:“饭菜凉了,叫下人们拿去热一热再吃。”

  苏蘅乖乖裹着半臂,眯着眼笑,“知道啦,薛啰嗦!”

  ·

  《诗经》里说,“七月流火,九月授衣”,苏蘅前世经过初中老师耳提面命式的普及,终于知道了七月流火是指七月天气逐渐转凉,而不是她字面上理解的七月热得像火一样。但是老师解释完上半句,下半句“九月授衣”不考,就再没讲起过。

  到了现在,苏蘅才知道,国朝原来还真有个法定节假日——授衣节,又称寒衣节,便在即将到来的十月朔日。

  那时朝廷将赐自宰执以下的百官锦袄,名曰“授衣”。所赐锦袄袍服的花色,依品从给赐。百官入朝起居,需得穿着这锦袄三日。

  同时,授衣节也是祭拜先祖的重要节日,亦休沐。无论士庶,都要皆出城飨坟扫松,祭祀自家组上的坟茔,其情状便如同如寒食、清明和中元。

  苏蘅收到宫中传来的旨意,这才知道,十月朔日那一天又是当今太后的寿诞,太后凤体久不愈,届时宗室女和命妇都要提前入宫,为太后抄佛经祈福。

  入宫对苏蘅来说倒也没什么,毕竟她见过一次皇帝了,也不是什么吹胡子瞪眼的恶煞模样,反而有种说不出来的亲切之感。更别提,去了宫中,或许天天都能见到薛恪呢。

  正当苏蘅美滋滋地盘算着的时候,忽然从长公主府来的教养嬷嬷那里得知,太后常年茹素,在宫中抄写佛经的其间,全体妃嫔、宗室与命妇也都要同太后一般茹素,以求心诚。

  苏蘅一张笑脸顿时僵住,然后垮下来——九月已是深秋,一场秋雨一场寒,十月便该是孟冬了,正是贴秋膘御寒的好时候,不涮涮羊肉、烤烤肉串、吃吃红油火锅就算了,还要强制吃素……

  阿翘在旁边出主意,“小娘子莫急,这不是离十月还有些日子么?不如我们在家吃肉吃个够,到时候腻味了,刚好去宫中吃些素净的。”

  苏蘅一拍大腿,豁然开朗,立时捏捏阿翘的小圆脸,大赞道:“好阿翘,小机灵鬼!走,去厨房!”

  说到贴秋膘,在北方,这个词特指的是吃烤肉。但是在南方人苏蘅看来,凡是吃一切浓油赤酱、油润甘肥的下饭菜,都可以称之为“贴秋膘”。

  而一切油润甘肥的肉类里面,猪蹄无疑是王者。

  高中时候苏蘅在桌子下偷偷看课外书,看到书上夏衍的孙女沈芸说,七十年代末“文·革”还没有结束的时候,那个物资和情趣匮乏的年代,她有幸吃到了一只炖得酥烂滑糯的白汁蹄髈,一直记到今天。

  苏蘅偷偷咽了口口水,看着学校食堂的方向心想,“酥烂滑糯的白汁蹄髈”……这该是什么味道啊?

  怎么吃猪蹄,苏蘅前世有过研究,还专门出过一个系列视频,大言不惭地自诩为蹄膀专家。

  读书的时候,看到孔乙己问人家茴香豆有几种写法,作为蹄膀专家,苏蘅也希望人家来考考她猪蹄有几种做法。

  彼时满大街流行的烤猪蹄她是通常不爱吃的。

  不是烤猪蹄不好吃,而是这个做法太考验功夫,极少有店家可以做得好。好的烤猪蹄要先炸再卤最后烤,卤得入味了,烤制时上面撒一层薄薄的辣椒粉和孜然粉便已经是绝味。

  可惜外面的店家往往图方便,省略一些步骤,直接将外皮烤得发焦,紧缩难嚼,老得好像腌过的牛皮鞋,朝上面死撒一层混着味精的辣椒面企图提味,但咬到里面,依旧淡而无味。

  蹄膀红煨或白汤都好吃。

  前世苏蘅大学有个室友,也做得一手好菜,最擅长的就是红烧蹄膀。每回苏蘅去人家家里,都点名要吃这道菜。

  红烧蹄膀并不是完全软烂的,一筷子下去,首先感觉到的是有些脾气的弹性肉感。肥瘦肉与肉皮的质地层次分明,瘦肉精而不柴,肥肉香而不腻。

  肉皮也好吃,裹着一层汁儿,软糯黏牙,用舌头在上颚轻轻一顶,便融化在口中了。

  最妙的地方是,红烧蹄膀在热腾腾的米饭尖儿上一放,慢慢啃完它,下面的米饭上也滲进了浓郁的红烧汁,那一口米饭是最好吃的。

  苏蘅就缠着那室友问她怎么做,缠了好几年,室友要结婚了,这才松口告诉苏蘅。

  其实是个很简单的小法子。原来她每回炖蹄膀前,都会用素油炸一下猪蹄,以求炸皱它的皮。然后再毫不吝惜地加作料:大料、糖、黄酒、酱油、盐和多多的完整蒜子,大火煮开小火慢炖,在砂锅里老老实实炖一个半小时。猪皮起皱的地方更能吸收汤汁,浓稠红亮,软烂脱骨,精华全在肉里。

  看着外面秋高气爽,阳光极好,晃得人眼睛疼,喉头有些微微发燥,她还是决定炖蹄花儿汤——秋天汤汤水水的食物吃着舒心。

  取蹄膀四五只,去爪,先入水汆过,捞起过冰水去了浮油。

  蹄花容易粘锅,大葱、姜片铺在砂锅底部,可以有效防止粘锅。倒半锅清水,再将老酒两杯,陈皮一钱,红枣四五个和泡到起皱的雪豆一起倒进锅里,咕嘟咕嘟地小火煨一个下午。要吃晡食了,便可揭开盖子,再泼入少许黄酒,炖煮一会,起锅时夹去陈皮、红枣即可。

  再要吃得精细些,用去了壳的金钩海米煎汤代水,更鲜。①这样的做法并不难,唯一要有的便是耐心。

  喝汤也要配饭吃,苏蘅顺势取来辣椒末、蒜泥,热油在碗里一浇,香味激发,倒点酱油、醋,调个酸辣汁当蘸水,再烫一碟碧绿的嫩菜心,配着慢慢吃。

  炖了一下午,苏蘅坐下来慢慢享用这贴秋膘的美味。

  虽是贴膘的,但蹄花因为焯过水,却一点也不油腻。只见蹄花汤色白如奶,上面漂着一层薄薄的油花星子,下面是几乎进汤里的酥融蹄花。

  筷子一碰,蹄花软烂,肉香味即刻悠悠散开。糯糯的蹄花蘸着调味汁,颤巍巍地送入口中,软嫩如豆腐,入口即化,滋味迥异寻常。

  苏蘅喝了口鲜汤的汤水,眯起眼来,唔,这一下午的功夫没白费。

  作者有话要说:①:金钩海米煎汤代水的方法来自《随园食单》。

  第49章与吴妃同殿

  王玄同守在延福园的会宁殿外,殿内今上正在与几位宰执大臣商议政事。

  王玄同从十岁便净了身进宫,跟了当时还是三大王①的今上,距今已过去二十余载。

  他侧耳倾听,殿中几位大臣嗟呼之声高高低低,殿中零落地漏出“幽州”“靖康”“紫宸宫之变”“辽国”“欺君犯上”这样的字眼。

  今上沉吟不语。

  自内翰晁铨、参知政事沈文敏、御史大夫王宾三位宰执级别的人物那夜一同入宫面圣,禀明在贾岩松家偶然搜出的信函之后,天色就变了。

  身在宫禁之中的王玄同,即使不能直接参与前朝事,也感到了政局上某种微妙的变化。

  贾岩松被今上软禁在自己的家中,此事秘而不宣。贾岩松是先帝的近臣,太后的亲弟弟,这般异样也许被太后觉察到,她曾数次派人前去贾府,得到的消息是贾岩松无事,只是抱恙卧床而已。

  今上随后又派人秘密赶赴燕云,以核实那些被贾岩松私藏的信函的真实性。

  即便没有着意打听这些信函原先的主人是谁,仅仅靠今上口中只言片语,王玄同已经凭借着侍奉天子多年的敏感政治嗅觉,做出了大胆的猜想——这些信与先帝时薛案有关。

  当年声名赫赫、近乎于神人的帝师,率兵夺回燕云九州,名动天下。三十年前他的权势最为煊赫时,叫一般的赵姓亲王都要避让三分。

  除了薛崇越之案,王玄同想不到还能有谁能使今上肃穆,群臣惶恐,甚至于私下谈话时用到了“动摇国本”这样的词句。

  在往来于垂拱殿与中书省之间的绯紫官员中,王玄同观察到,能对此案始终保持镇定沉静容色的人不多,譬如官海浮沉多年的晁铨,又譬如几经起落的沈文敏等。

  出乎意料的,这为数不多的几个人里,还包括今上身边的年轻人,薛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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