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页_尝宋(美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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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页

  苏蘅是个没脾气的,见春娘这般小心翼翼,语气安然劝慰道:“不需要的。春娘,你累了一天了,去歇息吧。这鱼汤我剩一些在锅中温着,等会儿你们可以自取,要拌饭要下汤饼你们随意便是。”

  张春娘这才松了一口气。

  看着眼前语笑嫣然无不从容的人,旋即她又感到了一种别样的陌生而温暖的感觉。

  她自年轻时被康阳公主看中,选为府中掌膳食,至今也有十余年,可以说是看着长公主府里的三位少君长大的。

  小娘子小时候娇蛮,曾经闹着要吃黄雀舌。雀舌极难得,百来只黄雀的舌头才能做一盘。她闹得没法子,公主便叫自己不惜代价做来给小娘子吃。而最后黄雀舌终于做好了,那时的小娘子只是潦草吃了几口,道了声“并没有想象中的那般好吃”,便放下筷子不肯再用。

  春娘自知自己只不过是公主府的下人,轮不上她对府中少君有什么期望。但服侍的时间长了,却也有了感情,于是眼角的笑纹中也流露出浅浅的欣慰笑意。

  谁能想到呢,小时候任性的孩子也会随着时间而长大,磨去扎人的利刺,珍惜起连她都忽视的一饭一蔬来,这样的聪明通透、温柔娇憨。

  ·

  连日来南方大旱,三省积压的各州路的奏章如山,进奏院状报也是一日比一日长。

  薛恪是今上身边的起居舍人,天家近臣,势必要紧随皇帝。因此这几日公务极忙,别说早出晚归是家常便饭,连着几日在宫中值宿,连苏蘅的面也没有见到几次。

  苏蘅坐在桌前,微蹙着眉,今日看来又等不到薛恪。说现在心情恹恹也不至于,只是平日习惯了对面坐着那个清雅端正的身影,这几日不见,心里闷闷的。

  转念想了想,前世一个人吃饭的时候多了去了,其实也没什么。

  于是苏蘅深吸一口气,收拾好了心情,举起筷子准备吃饭。

  薛恪今日赶在晡食前乘马回来,只为了陪她一起吃一顿饭,吃过了饭又要回到禁内待职,因此连公服也来不及换下。

  他见她举箸,却托腮盯着桌上的灯发怔忡,怕突然走进去惊着她,便先开口,轻声道:“阿蘅。”

  薛恪的声音传来,苏蘅转头,见他玉立于门畔凝睇自己,琥珀色的眸子里映着灯火颜色,黪墨凉衫下还是待职时着的绯色公袍、银鱼袋、云头履。

  她来不及想,身体已经本能地做出反应。

  扔下筷箸,从塌上跳下来,扑进他的怀里。

  薛恪的凉衫里有清冷的好闻气息,带着秋风和衣皂的涩意。

  她适才着急,连鞋子也来不及穿,白罗袜踩在青砖上生凉。也许是太凉了,她变得分外多愁善感,仰头看他时睫羽上蒙了一层湿濡的泪意,径直望住他的眼睛,轻声道:“薛恪,我好想你。”

  作者有话要说:黲:音同“惨”。黲墨,暗淡的黑色。(评论里有小伙伴说不认识,我注下音,认识忽略即可。)

  ①:“桂花蒸”的比喻见张爱玲《桂花蒸阿小悲秋》。

  ②:金玉鲙吃法见陶谷《清异录》,有改动。

  ③:“京师厨娘”的小故事见宋代洪巽《旸谷漫录》。

  另外,鱼头豆腐汤我们家常做,很好喝。煎的时候一定要把鱼头上面的水珠擦干净,这是最重要的步骤,不然热油点子就会暴击手臂!

  第48章雪豆炖蹄花

  薛恪乘马而来,满怀的凉风和心事都被怀中的温香软玉捂热。

  庭院中,夜风吹落枝头的枯叶,作金玉声响。

  他轻巧将苏蘅抱起来,让那仅着罗袜的双足踩在自己的云头履上,只道:“地上凉,在家不要嫌麻烦,要多穿些。”

  见她只应以清澈剪水双瞳,笑盈盈地盯着自己,却又不应声,薛恪轻声道:“阿蘅,听话。”他摸摸她的发髻,又将她抱到了美人榻上坐着。

  在榻上她怎么安心乖乖坐着?

  见薛恪好话说,苏蘅更加得寸进尺,伸手环住他的脖子,凑近小声说浑话,“是是是,地上凉,我也懒,郎君身上暖,不如借我靠一靠。”

  她得意又无赖,一脸“看你拿我怎么办”的样子,

  薛恪解下凉衫,展臂将她捞进怀中,垂眸看她,“好些了么?”

  瞧着这殊胜的英俊脸庞,他越顺从,她越来劲。

  欺负老实人有意思,欺负从前清肃内敛的老实人更有意思。

  她苇草色的裙子柔软,铺陈在他绯色的公服之上,灯光下有种别样旖旎之感。

  苏蘅蹙眉,窃窃的笑意自眼角飞掠,眼睛闪闪亮,只道:“还是冷呀。”怕他不信,她证明似的把春葱似的手尖搭在他脖颈上一探,“喏,凉的。”

  她的手指真是凉,触到他温暖的皮肤,两人都像是被烙一下。

  薛恪闻言将她抱得更紧,这样近的距离,更适合仔仔细细地看她。

  她未施粉黛,仰着小脸瞧他,素颜淬玉似的白,菱唇鲜润。头发也松松地挽着,发间有不知什么甜丝丝的味道,鬓边几缕碎发垂下来,显得这样小。

  这便是他的阿蘅。

  纯净明丽,热情率真,赤子一般的心肠。

  他却因为这份赤子心肠而很矛盾。一个从来都知道自己志向的人忽然在前行的道路上驻足,乃至于沉沦。

  家族大仇还未得报,未被伸张的正义还未昭雪,他像是被隐秘咒语诅咒的苦行僧,本应过的是自律清苦生活。从来没有想过,自己也能拥有这样快乐的时刻,并因为这份她带来的快乐而流连,连这么片刻的时间也想要回来看她一眼。

  这般留恋,不啻于对自己过往人生信条的背叛。

  他一面爱惜她这样的天真,单单是想起她明媚的笑颜,便忍不住勾唇微笑;一面又怕她的喜欢只是因为爱玩闹和爱新奇,而不懂这份许诺的重量,就像她喜欢做饭、喜欢影戏、喜欢某样好看的物件。

  这份爱或许对她来说不多,这却是他能给予的所有。

  沉默间,苏蘅也感到了薛恪注视的重量。她原先还挂着无赖的微笑,在和他沉静目光的对峙中她不闪不避。渐渐的,她不免羞怯起来,最后不由自主地闭上眼睛。

  半晌不见对面人的动作,苏蘅疑惑地睁开了双眼。见薛恪静静看着自己,她以为自己脸上有什么东西,不由伸手去摸脸,“我怎么了嚒……”

  才一伸手,她的腕子就被薛恪捉住。他揽住她仅有一捻的腰,吻了吻她的额头,低声道:“你很好,很好。”说完,他亲了亲她濛着水雾般的漂亮眼睛,又顺势亲了亲她的耳垂。

  这些吻同他本人一样,洁净清冽,纵情却不纵欲,他吻到哪里,她的心就酥到哪里。

  一只小飞蛾循着明亮的灯火飞来,在烛光前逡巡,神魂颠倒地掉进灯油里,愈挣扎,愈深陷。

  门外有人忽然笃笃地敲门。

  小胜的声音在门外响起,“相公,郡君,宫里来的中贵人正等在院外。”

  果然,小胜话毕,就听到院外有宫中内侍细细的嗓音道:“薛舍人,适才晁内翰、沈参政与王御史一同急急入宫面圣,官家欲夜拟诏令,舍人用完晡食请速速回垂拱殿中吧。”

  内翰晁铨、参知政事沈文敏、御史大夫王宾都是力主贬谪枢密使贾岩松的官员,此三人一道进宫,自然与贾岩松之事有关。

  薛恪是起居舍人,每天子临轩或拟诏令,必须侍立于玉阶之下,起居郎居其左记事,起居舍人居其右记言。人主有命,则二人逼阶延首而听之,退而编录以为起居注。

  原先在苏蘅的心中,被这官职的名称误导,还以为这官职只是时常出入宫禁、紧随官家身侧的闲职。

  说起来,她还曾和苏璞抱怨过,“薛恪在时常宫禁之中,今上起居他都跟着么?那看见后宫里那些个貌美的小娘子,万一把我比了下去,怎么办?”

  苏璞哈哈大笑,笑到苏蘅忍不住拿纨扇来打他,他才以衣袖覆面来止住笑意,“阿蘅啊阿蘅,叫你成天只看那些话本,经史子集则一律不爱,你这是将内廷女史所写的‘内起居注’与弟婿的‘起居注’混淆了。叔夜他写的起居注是要每月先进御,后降付史馆纂修国史的呀,还‘后宫的貌美小娘子’,那些女御也是值得他写进国史么?”

  那内侍急急催促,薛恪整肃了衣冠,便要离开官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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